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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神同人】糖与梦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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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迟到的)1103神乐生贺。

婚后。含一定戏份的原创人物。比起冲神情节,更重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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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田总悟最近有那么些关于“一觉醒来”的烦恼,比如这个早晨,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餐盘,胃中顿时开始翻腾起来。

“不会吧……饶了我吧……”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身体同时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去。

砰!一只手猛然拍在桌子的另一头,看上去骨细肤柔,力气却大得惊人,连带他人在内的周围物品全都应声抖了三抖。

“你在嘀咕什么?”手的主人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对本女王起早摸黑呕心沥血含辛茹苦做出来的爱妻早餐有什么意见吗?嗯?”

冲田觉得自己顿时被那目光压成了坐垫上的一根纤维,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忍气吞声地说起了谎:“没……没有。”然后认命般地插下勺子,挖出一口,壮烈地放入口中……

今天的菜单偏偏是芝士蛋糕——除了薄薄的一层碎饼干底,其余全是奶酪的“重口味”组合,浓郁得过分的奇异香味刚直击味蕾,冲田的大脑和肚子便应激地缩成了一团。

“这样才乖嘛,吃饱了才有力气上班哦。”神乐顷刻切入了继“主妇”和“悍妇”之后的第三种甜美模式,甚至还鼓励似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他或许应该吐个槽,或许应该干脆忘了她的目的,享受当下,毕竟平时要老婆装装可爱也是很难的,但此刻,没有什么能比一份咸味的食物更能挽救他的心情……


一切都得从神乐突如其来地爱上了烘焙说起。起初她号称要成为一流的甜点大师时,他没有在意,因为多个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多半只有三分钟热度;很快,一包包的工具原料出现在了家门口,看见神乐使劲地把原有的锅碗瓢盆叠高,好腾出地方放她的新宝贝,他开始感受到了惊吓——谁会料到竟需要那么多怪玩意儿……除了一个硕大的烤箱,还有模具、筛子、量杯、量勺,以及各种粉末和奶制品,简直就是搬来了半个厨房和冰箱;而最后,到了真刀实枪的学习阶段,他仅有的一丝期待也终于被消耗殆尽了。

平心而论,神乐的手艺七八十分还是有的,但她就是不满意,每天格外积极地想着法子要进步,以致于会定期产生出大量的试验品。她说出道前的黑历史绝不能外传,可“浪费粮食有罪”又是来自两个娘家根深蒂固的家训,那么内部消耗便成了唯一的办法。她自己当然不能摄入过度热量,真正的糖分爱好者偏偏有健康问题,于情于理都无法坑害,志村家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万一姐姐起了兴趣,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结果,只剩下了同一屋檐下的那一个选择。

冲田并不讨厌甜品,若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甚至是喜欢的,可是,谁受得了每天的早饭都是这个?有时候晚饭也是??还连着快三个星期???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呃……甜腻腻的嗝从出门打到巡逻,队员们偷偷瞄着队长难看的脸色,忍不住窃窃私语。“队长好像精神越来越不好了啊。”“你这就不懂了,队长刚刚新婚,自然很辛苦的,嘿嘿嘿。”接着在一片刻意压低的猥琐笑声中,也有人不识抬举地感叹:“得了吧,你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羡慕呢,要是我有女朋友,每礼拜请她去一次 ‘甜心公主’也没关系啊……”

听到某个关键词,冲田出人意料地缓缓放下了伸向火箭炮的手,转而抬起视线,投向前方拐角。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个谜底,一切遭遇的起源,全藏在那块粉色招牌下面的长龙里。

几个月前,一家叫做“甜心公主”的新晋甜品店不知怎地一夜爆红。它用实物加全息投影的方式,制造出古堡、花园、宫廷等各式逼真场景,还有漂亮的洋服出租,化妆师免费服务,食物的外貌和味道也广受好评。“每个女孩子都在幻想中扮演过公主,以最优雅的姿态在最美丽的地方品尝着最精致的点心,到我们这里来,你会发现梦想成真不是梦!你就是真正的公主!”纵然广告词如此露骨粗暴,价格也着实不菲,却依然俘获了大量人心,慕名而来的顾客络绎不绝。神乐也没能免俗,硬拖着冲田来凑热闹,然后均久久地沉浸在了惊叹里——她是对着一次远超出预期的体验,而他则是对着账单上令人咋舌的数字。

冲田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这种有着恶俗名字的地方能够达成高人气,更搞不懂所谓的卖点到底有何吸引力,但神乐就是无可救药地栽进去了,一心想把店里的氛围复制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全息暂且不论,其他道具都能花钱搞定,可怎么做出同样美味的蛋糕,却不是个光靠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说,你又不是要做生意,准备请的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没人会在意味道的好吗?”他不是没有劝过她,虽然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活路。

“闭嘴!我肯定还能进步的!”神乐瞪了他一眼,然而紧接着,有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浮了上来,“不过你倒提醒我了,说不定我真的能开一家店呢!有任务的时候就去宇宙干活,没任务的时候,比如现在,就留在江户看店,多完美!”

冲田恨不得咬自己舌头一口,赶紧唱起反调:“不不,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知道开店要多少钱……”

神乐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陶醉在了刚从烤箱飘出来的温暖香甜的气味中,对他的话充耳不听:“你闻到了吗?这是多么幸福的味道,我在店里看到了好多幸福的表情,除了身为战士,我也想用女孩子的方式带给大家幸福啊。

喉咙里跑过好多回答,冲田却发现自己张口结舌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唉……路过门口庞大队伍的时候,冲田在内心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土方先生,我能随便找个理由逮捕这家店的老板吗?”

“难道你发现什么了吗,总悟?”土方警惕地低声回答,“哼,天人开的,走红得那么蹊跷,我早就怀疑背后有阴谋了。”

“啊,我只是想向他借点配方而已。”冲田无辜地说。

“你要来干什么?”

“这样我也能开店发财了。”

“……还是我以滥用公职的名义关你禁闭比较快。”

日常的胡言乱语自然无人当真,说过就忘,不过冲田的另一个愿望倒很快实现了。第二天早上,看到神乐居然默默地端上来一碗清汤荞麦面,惊得他立刻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好确定并没有身处梦境。

“我放弃了,”没等冲田发问,神乐先郁郁寡欢地开了口,“能想到的地方都调整了,就是没有用,大概我真的没有天赋吧,算了,不练了。”

“啊,你觉得好就好。”尽管看着她沮丧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但在吃到第一口久违的面条时,冲田还是庆幸得只想流泪。

“还有……”神乐举起手,做出一个环抱的动作,双颊忽地泛起了隐隐的红晕,“还有,我发现……你的腰……你的腰好像粗了……不少……”

噗——冲田差点把嘴里的东西给吐了出来。他想他现在是真的可以哭了。

于是那天,队员们看到了一个居然主动增加训练量以及脸色更难看的队长,私下八卦时不禁多了一份同情和心有戚戚——夜兔小姐果然在各方面都不同凡响,请务必加油啊队长。不过,就算冲田仍有些忿忿不平,晚上回家目睹了神乐垂头丧气整理打包的情景之后,怜悯之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在准备熄灯睡觉前,他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出了一个实则非常艰难的决定。

“说起来,你不就是想模仿那家店的方式招待你的朋友们吗?那直接去不就好了?我请客。”

察觉到神乐哐地直起身子,正惊喜地用睁得浑圆的眼睛盯着他看,冲田下意识地用报纸挡住了半张脸,悄声补充了非常重要的一句:“那个……别超过三个人就行。”

“那你说我去请教他们配方,他们会告诉我吗?”神乐急切地问道,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何等的傻话,羞耻地缩进被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谢谢”。

“那你明天自己去预约吧,听说当面约比电话成功率高。”冲田叹口气,揉了揉那露出来的一小片红毛,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许神乐还要在失落中挣扎一阵子,不过谢天谢地,这件事应该算告一段落了吧。


神乐哼着小曲徜徉在街道上,晴朗的天气,异常顺利的预约——尽管日期排到了匪夷所思的四个月之后,多多少少驱散了心中的乌云。她当然知道冲田每天以蛋糕当饭的痛苦,也厌烦了总是鞭子加糖地迫使他就范,所以放手了也好。只不过回想起来,心情还是难免落下一格,留下一个小小的空洞。总觉得需要填补些东西才能平衡,却不知什么东西才最合适。

不小心晃悠到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中午时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位老妇弯着腰在门口整理着一大堆黑黑的金属物品。神乐好奇地张望了一眼,瞬间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天哪,实在太亲切了!那些正是她近一个月来奋斗在战场上时使用过的武器,被她小心呵护过,也被她寄予过厚望。看工具的数量和规模,对方肯定是专业人士,个中高手。

“婆婆,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开烘焙店的吗?”神乐跑过去,蹲下身,热切地问道。

妇人抬起头,她的皮肤和头发一样,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但不是出于它们本身的质地,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尘埃,仿佛甘愿承受着岁月风霜的每一次吹拂,却不曾起过抖落风尘的念头。唯有眼睛里还流动着些许光彩,暗示着她的年龄可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老。

“是啊,一个小小的,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短暂的惊诧过后,她很快温柔地笑起来回答说,“是时候把它们给处理掉了。怎么,你对烘焙也有兴趣吗,小姑娘?”

神乐使劲点点头,又稍稍撅起嘴,手指不服气在身后紧紧绞在一起:“可就是一直做不好……婆婆,开店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我也好想有家小小的店,不需要赚很多钱,能随时拿出一顿可爱的下午茶招待朋友们就行。”

“如果有兴趣听老人的唠叨的话,就进来坐坐吧,正好我也想休息了。”妇人在围兜上擦擦手,指向后方,“对了,我姓竹下,你叫什么?”

“可以吗?谢谢婆婆!”神乐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跟了屋内,报了自己的名字,接过热茶,准备去听人讲述她理想中的梦幻之境。

“那真的是很早很早以前啦,我才刚刚结婚,丈夫是个武士。咦,你的也是吗?”竹下太太刚说完第一句,看见神乐差点“啊”一声出来,随即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便猜到了八九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那你说不定更能理解我呢。”

“我们没有钱去度蜜月,我就央求他带我去那时最有名的一家甜品店作为补偿,然后我就被深深地迷住了。正好我也在谋职业,就想着干脆开一家这样的店吧,我对自己在厨房里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当然除了谋生,我也有自己的一些小私心,想摆几张好看的桌子,有很多鲜花和可爱的装饰品,让客人们坐在那里喝着下午茶,就像电影里那样。我丈夫自然是反对的,谁让他只对他的武士道有热情,觉得我做的是歪门邪道,你知道吗?甚至等我有了儿子,他还教唆他不要去吃蛋糕啊冰激凌啊等会消磨武士意志的东西。真是的,男人一点都不懂女人的浪漫。”

“就是,就是!”神乐一拳敲在桌上。

然而竹下太太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望向堆砌在门外的回忆,她小小的身躯仍端坐在那儿,可一些无形的组成着脊柱的东西却开始慢慢瓦解。

“你远远地看着花朵的时候,以为它们是那样完美无暇,只有等走近了,才会发现底下存在着断枝、虫眼和枯叶,这才是生活啊。店最后还是开了,用了我自己的嫁妆,我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才能勉强在第一个客人上门时准备好一切。整个营业期间也是转个不停,招呼顾客、接听预订电话、不停地做着蛋糕,关门后还要打扫收拾,准备第二天的东西,等躺到床上时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可梦还没做完又得起床了。时不时啊,还有刁钻挑刺的人,供应商送来了腐坏的鸡蛋,算不平的账本,我总算明白了,做生意不是光有手艺和愿望就够的,总之,除了中间短期雇过一个帮手外,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理,没有精力去弄什么桌子椅子,更不用说扩大店面。不过我也不在乎了,也许你现在无法明白,但当养家糊口成为你的第一任务时,浪漫就再也不重要了。再后来,天人来了,我丈夫和儿子都参加了攘夷战争,我也累了,就这样把店关了。”

“可是……婆婆……你已经很勇敢很厉害了!像我……我只敢想想而已……”神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怎地听得难受,想给她鼓鼓劲,“现在和平年代了应该没问题了吧!你的儿子肯定也长大到了,能够帮助你了,婆婆你有手艺,下午茶之类的可以尽情办啊,对了,要让那两位男人也试试,他们肯定会改变看法的!”

竹下太太摇摇头,安详地笑了,但神乐看得出来,之前那些正在瓦解的东西,现在已经化为一地碎片,随风而逝了。
“不用了,他们都没有回来。糖分对我而言,也不存在任何甜味了。”


冲田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回来了”,就见一道红影飞过来,将他牢牢抱住,一同重重地撞到门板上。

“喂……你干什么啊?要检查我腰围的话,脱了衣服量才比较准吧?”冲田吃痛地摸摸后脑勺,佯装抱怨道。

“烦死了,谁在乎你腰围了?”

“那这算爱的迎接吗?”

“突然觉得很喜欢你不可以吗?”

“诶?”

“你们中午吃什么?有饭后甜点吗?”

“啊?”

“大猩猩下班了吗?”

“什么?”

话音未落,红影又飘到了室外,不见了。半小时后,神乐再度出现在厨房,自豪地宣布了一件事:“一周后,本女王就要为你们贫瘠的饮食增添光彩啦,感恩戴德吧!哈哈!”

“啥?”冲田一头雾水。

“你今天怎么回事?”神乐一跺脚,“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了?”

“你先说人话。”

神乐哼了一下,把遇到竹下太太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刚才她去找了近藤,说想去真选组屯所做一次蛋糕,免费请所有的组员品尝。

“等下……你不是不做蛋……先不管这个,你要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后,能赶来的人可是都会来的哦,有好多好多人啊?而你就一个人?”信息量太大,转变速度太快,冲田消化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先问最重要的重点。

“你怎么和大猩猩一个反应?放心吧,我不是心血来潮,”神乐比出“胜利”的手势,“只是找到了更合适的分享方式罢了,而且我还请到了顾问哦。”

几乎就在当晚,一番队队长夫人——没错,她打算以这个身份来“宴请”众人,便一身热血地投入了准备工作。从冲田的角度看,她简直换了一个人格,做着他所知道的神乐从来不会做的事——睡前读物从漫画变成了写得密密麻麻的配方,白天,她亲自去屯所食堂考察环境,逐一清点检验所需工具的状态,到超市确认原料的采购情况,计算着所有这一切在当天的运输与安置。直到临上战场的前一晚,神乐还在紧张地核对翌日的安排。

“哎,好麻烦哦。”决定把不可预料的部分交给命运后,神乐一下子瘫软在床上。

“安心啦,就算你做成石头,我保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不是这个问题!还有,怎么可能做成石头啊喂!”

“那是什么问题?”

“其实听完婆婆的故事,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已经在心里打了那个幼稚的我一巴掌,可谁知,实际做起来的感觉,比我能想到的还要难那么——多。”神乐举起双臂,在空中比划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是啊,虽然我没参与,不过多少也学到了,所以我也放弃了……”冲田又揉揉她的头顶,一本正经地感慨着:“本来还打算开一家SM或者整人道具店当副业的呢。”

神乐原本还在期待的眼睛冒出两团火,顺手抄起一个枕头甩了过去:“你那是什么鬼?!”


一觉醒来的“决战“之日,神乐成了少数有幸目睹真选组晨练盛况的人之一,除了事实上她压根儿没去注意,因为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了食堂里面。

准备早饭的人员还在忙碌,没有空间,所以先要把一切材料运送过来,分门别类放好。食物类已提前一天屯完,工具向竹下太太借了一大部分——她同时兼职今天的顾问;冲田自然”沦落“为搬运工,刚把东西放下,没走出去几步,就听神乐在后面大喊:“喂,有空的话再去超市买两罐奶油!11点之前给我!”

而等他在一个多小时后拿着购物袋回来时,食堂里已经是另一种情景了。特意做好的标签四处散落,似乎没起到该起的作用,水池里横七竖八地堆着大碗小碗,垃圾桶周围散落中数块纸巾和鸡蛋壳,显然是扔得太急顾不上瞄准的结果。冲出来的神乐满头是汗,早上格外认真梳理好的发型已经略略走了样,衣服上和手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一打开袋子,吼声响得连几米开外的竹下太太都吓了一跳。

“我叫你买奶油,你看看这是什么?!”

“不是奶油吗,咖啡店里用的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是笨蛋吧!做蛋糕用的奶油是液体的,液体!!打一打就会变成固体,不是这种装在压力瓶里的好吗!”

“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会问吗?!退了重新买!立刻!赶紧!”

“退就不用了,晚上直接在你身上做蛋糕好了。”

“滚蛋!!”

……哇,连脾气都暴躁了一百倍,冲田后怕地摸摸差点被砸上的门撞到的鼻子,嘀咕道。

”小神乐,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时间还早呢。“竹下太太端来一杯水,安慰她说,“和平时一样就好了。”

呜……可是怎么才能一样呢?神乐在心里哀嚎,根本完全不一样啊!在家里她只是做一个而已,面对的只有一个模具、半量杯面粉、两三个碗、四五六个鸡蛋,没有时间限制,可以气定神闲地看看配方捣捣面糊,甚至停下来瞄瞄电视。可现在她需要在食堂大婶们进来操办午饭之前,基本出炉五种迥然不同的蛋糕,每种五个,从没一下子在碗里敲过那么多鸡蛋,筛过那么多面粉,原本就浅薄的经验值一下子失去了准心,每一步动作都做得惴惴不安。虽说五种配方两两相异,但有些部分还是一样的,比如它和它都是分蛋法,它和它都要可可粉,它和它又都得加香草精,实际操作起来,宛如在通关一部有着五条错综复杂时间线的庞大游戏。偏偏蛋糕不像炒菜,对原料份量和配比都要求精确,踩错一步极有可能意味着全盘皆输。

处于高度紧张的身体与大脑,如陀螺般不停地旋转在各个台面和步骤之间,自信和斗志却攀不过经验这块峭壁,掉入迷惘之海,渐渐下沉。窗外时不时有队员偷偷张望,然后被土方一一赶走,更是平添了无形的压力,以至于在进行到某次配料时,竟然忘记放糖,幸得竹下太太出声提醒,才没酿成大错。

总算把第一批蛋糕底送进烤箱后,神乐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疲倦、懊恼和失望的感情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让她浑身无力,顾不得找椅子和清理围裙上的污物,直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抱着腿,把头埋到双膝之间,苦恼地自责道:“婆婆,还好你劝我把配方减了一半,我当时居然想做十种,天哪,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过家家吗?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啊?如果家里等着我用这些破蛋糕换大米吃饭,我现在一定已经哭出来了。”

“和你一样哦,哭着哭着就做到了。”竹下太太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口气淡淡的,仿佛在描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神乐惊愕地抬起头,又诧异地看着她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裱花筒,对着自己微笑:”所以啊,小神乐已经做得很棒了,我知道你为了照顾我,不要我干活,不过,当当参谋,挤几条花纹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真的不要紧吗……“

”啊,没关系,虽说在那件事后,我以为自己对烘培失去了兴趣,但今天看着小神乐这样干劲满满,外面的大家也那样期待,突然就觉得手痒了呢。“

“太好了!继续开动!”神乐开心得立刻蹦了起来,恢复了精神。刹那间划过心头的直觉告诉她,她高兴的缘由中,除了获得有力帮手,更有婆婆似乎稍许舒展开的皱纹,和开始浮现出红润的灰白脸庞。

不过没机会细思,她迅速进入了下一轮战斗。有了竹下太太指挥,整个流程立马变得井井有条了。她还建议神乐把圆形小模具换成长方形大模具,如此一来,劳动力几乎一样,能切出的小蛋糕数量却翻了一倍。就这样,尽管最终只实现了三个配方,在大婶到来时还有小部分工作没完成只能移到一张小桌子上继续,并且由于神乐还是太急,一个蛋糕中间忘记了放水果,另一个还没彻底冷却,导致奶油化掉了一些,但总算在开饭前勉勉强强凑足了数量。

近藤在打饭窗口旁为蛋糕组特设了一个区域,拿完饭菜的队员可以顺路去挑选一份喜欢的。根据最初的计划,神乐会穿上新买的洋服,化好淡妆,漂漂亮亮地站在那儿,招待过来的每一个“客人”。她甚至带上了所有装备,就放在衣架旁的椅子上面,但奇怪的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却完全不想那样做了,或者说,毫无那样做的必要了。

她的头发还有点凌乱,因为刷洗太多手指皮肤还皱皱的,衣服只是日常款,还沾着没来得及抹掉的面粉白痕,可她觉得如此坦然舒适,微笑和鞠躬,都那么自由而轻松。食堂里热闹非凡,涌来了格外多的人,他们都咧着唇,翘着嘴角,带着欣喜的发亮的眼神,像收礼物的小孩子似的接过馈赠,然后尊敬地对神乐和竹下太太弯下腰,说出诚挚的感谢。当然,也有单身汉们不可言说的心酸。

“怎么没人发现我的失误?”接近尾声时,神乐低声问。她特意观察了好几个拿了“残次品”蛋糕的人,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出现过任何异样。

“当然不会,我早就说了呀,”竹下太太回答,“味道里最重要的,是你的好意。”

两人停顿了一秒,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起来。


好些人临走前又道谢了一遍,最终喧闹徐徐散去,偌大的食堂又恢复了和平日一样的冷清,但这一天已经变得与众不同了。

“婆婆,我先送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这些东西洗干净后……”神乐突然为难地抓抓头,“啊不对,如果不要了的话……”

竹下太太其实早就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的老伙伴们,听神乐一提,连手都微微地颤抖起来。

但不等她作出任何回答,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冲田快步走近,抓住神乐的手腕,悄悄把她拽到一边。

“你带的衣服呢?怎么不穿起来?还有没有东西给那位太太也打扮一下?”

“你傻啊,结都结束了,还穿什么?”

“谁说结束了?”冲田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将她引到柜台前,“看,公主们的下午茶,啊不,姑且算中午茶吧,还没开始呢。”

指尖所向的远端,两张桌子被拼在了一起,一个队员正在铺着一块硕大的白布,疑似是张床单。不一会儿,山崎百无聊赖地捧来一罐插在腌水果玻璃瓶里的野花,还嘀咕着什么副长不察民情屯所附近的泥土里哪找得到玫瑰花连像的都没有啊,却在放下后,反复仔细调整了良久,好让落座的人们能看到它最美的角度。

“临时起意的,只能凑合了。”冲田的口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歉意,他推了推看得目瞪口呆的神乐说,“赶紧换衣服啊。”

“好嘞!”终于串联起了一切前因后果和潜台词,神乐情不自禁地振臂一呼,跑向竹下太太,“婆婆!喝下午茶咯!外面有好多帅哥等着!我给你戴我的蝴蝶结!”

习惯了清苦生活的老人知晓缘由后,自然受宠若惊,顾虑重重,但就像长辈们总是拗不过想要给他们打扮的孙辈一样,最后她还是戴上了神乐带来的头饰,有些慌张,但又隐隐有些憧憬地顺着褪了色的地板,迎着正在鼓掌的粗鄙的男人们,走向那张即使布置过仍显滑稽的桌子。

近藤一手端着一盘蛋糕——正是神乐自己的杰作,亲自摆到两人面前,边鞠躬边朗声说道:“欢迎迄今为止最美丽的两位客人光临陋店。”

“那您想必是其中的第一名了。”冲田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西装,重新冒了出来,走到竹下太太身边,为她沏上一杯茶。

同样穿着西服的土方则为神乐满上,悄悄凑近说:“咳,我们之间就不用客套了吧?不好意思没有红茶,茶具也只有普通的。”

“你就别担心了,比它值得吐槽的东西多了去了。”神乐打趣说,接着咬下一大口蛋糕,却皱起了眉,“啧……果然还是没进步。”

“说什么呢?可好吃了。”竹下太太笑意盈盈,“真的,甜到心里去了。”

不会看错了,她和几天前一样,以如今已少见的端正姿势坐在那儿,但灰纱正在层层剥落,掩盖之下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澈明晰;至于神乐自己,虽然不知怎地走了一个和计划完全不同的方向,此刻,却真切地有了站在终点的圆满之感。

下午,神乐将竹下太太送回了家,冲田说所有东西由他来处理,所以暂时留在了屯所,除了那瓶野花被老人主动要走了。

“婆婆,我记得你说过,花儿远看很美,走近了才发现下面还有断枝、虫眼和枯叶,这就是生活。”站在门口时,神乐望着那簇没有经过人工培育,确实呈现出话题所描述状态的花束,少有地郑重其事地说,“可我觉得应该还有后半句话——即使有着那些不愉快的东西,花儿依然努力地绽放了呀。”

“你说的没错,”竹下太太也低头看向野花,在灿烂阳光的折射下,瓶子发出如宝石般的晶莹光芒。

“这也是生活啊。”


一个月之后,当神乐结束了又一次出差任务,回家休假,照例提出要负责早饭时,冲田再度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他几乎能肯定她的某些心思已死灰复燃,只等有机会去捣鼓烤箱。所以,待抱着必死的心情坐上餐桌,而出现在眼前居然是一盘三明治,冲田不禁愣着揉了三次眼睛。

“我知道你早上不爱吃甜的,”神乐鼓着腮帮嚼着自己的那份,“就去学了做面包,反正也差不多,怎么样?也是我亲手做的哦。”

嗯,嗯,冲田含含糊糊地应付了过去。就算内心跌宕起伏,还是不擅长当面表扬老婆,只好以吃这个行动来表达心情。
“所以说还是放弃了吗?我以为你反而会动力百倍呢。”觉得有些尴尬,冲田调转了话题。

“你说开店吗?本来就没有很当真啦,我还是更擅长也更适合现在的工作,江户优秀的甜心师有千千万,会打怪兽的神乐大人却只有一个。”

“那烤蛋糕呢?这个……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当……早饭吃啦……”

“这个啊,一开始就没有放弃呀,”神乐拍拍手上的面包屑,对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伸了一个懒腰,“是我想复杂了,以为幸福的味道必须要有漂亮的洋服,精致的桌子和蕾丝的桌布,但事实上,幸福的味道只是简简单单的从烤箱里里传出的香气而已。”

“对了,忘记说了,甜心公主的预约我取消了,因为我的那些朋友们,反而更想到我家里来和我一起亲手做。”说这话时,她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真选组食堂内的“盛宴”,婆婆笑得松开了的皱纹,还有刚才冲田强行掩饰的感动,于是补充道,“不对,前面那个开店的问题我要纠正一下,不是放弃了,而是因为我已经开到了我想要的店。”

“这样啊……那竹下太太呢?”

“她呀……”

竹下甜品屋重新开张了,仍是小小的店面,简单的装修。所不同的是,柜台前放了一张陈旧的圆桌,盖着自制的桌布,桌上放了一个花瓶,竟是一个普通的腌水果玻璃罐。更不同的是,每天都会有十份免费小蛋糕送给当天生日的人。其中一部分的名额被店主做成领取券,交由当地的福利机构,转送给那些贫穷的家庭。

也许由于这个原因,小桌子旁从来没有出现过公主,相反,都是一些皮肤粗糙,头发乱糟糟,甚至衣服打着补丁的人。但是店主从不嫌弃他们,反而会和他们一起唱起生日歌。因为她说,当看到那些人走出店门,整个人都亮了一层的时候,她的世界也会跟着亮了。

“她呀……”神乐莞尔一笑,“也开出了她梦想的店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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